十天的寒假眨眼间便过去，返校的下午，教室里仍像放寒假当天那样到处是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和收拾东西的响动，仿佛中间不曾横亘着十个日夜似的。
“一会儿就要考试了。”赵亦瑶托着脑袋嘟哝着。
“寒假可以缩短，开学考试绝对不会偷工减料。”姜湄摇摇头，“瞎胡考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亦瑶叹口气。
姜湄回到座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杨炳的空位上打转。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许像从前一样又请假在第二天早上到校了，因此耽误了不少次周考，落下开学考试也是正常。
教室另一角，蒋夕佳和秦东杨正热闹地说话，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班主任所谓的不许二人再说话只是口头上的威胁罢了，过了这么一段日子后，他默认了这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部分友谊的关系。
次日上午，考试仍继续进行。
清晨，铃声落下，两边教学楼响动起来，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纸笔去往考场，走廊上渐渐人满为患。
姜湄也跟着人流走出教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另一头，晨光熹微，澄澈的暖黄色洒在他的面颊和衣物上。他背着书包在原地张望，像是一时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杨炳撞进她视线里的那一刹，一股强烈的欣悦从她的心底跃起，冲得她昏头昏脑，仿佛世间只剩下她和远处的那个身影。心跳开始变奏，惶恐和快乐溢出体外。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姜湄默念。
考试结束，她在考场门口撞见杨炳。
“你回来了。”姜湄说。
“我回来了。”杨炳回答。
姜湄怀里抱着一摞书，戴着羽绒服上大大的帽子，低头站在教室门边。
杨炳单手拎着书包，垂首站在姜湄对面，盯着她的脚尖。
几天后的一节自习课，夕佳拿着一份名单在班门口叫道：“杨炳、陈媛、姜湄，你们出来一下。”
“什么事？”走出教室，杨炳问道。
“叫你们去阶梯教室开会。”夕佳审视着名单上的十个名字，“这应该是这学期的火箭班吧……”
“没有你和秦东杨吗？”
“没有，咱班只有你们三个。”夕佳叹了口气，把名单折好，催促三人去阶梯教室。
“陈媛！陈媛！”散场后，杨炳拦住匆匆往班里赶的陈媛。“你要全天到自习室自习、不听老师讲课吗？”
“我不去。我要听讲。”陈媛摇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姜湄同学，你要不要去？”他低头问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姜湄。
“我也不知道……”姜湄犹疑道，“再想想吧。”她拿不准杨炳会不会去。如果他去，那么自己也随他一起好了——就像以前那样。
“你要下去吗？”她试探道。
“我是想下楼的，班里太乱了。”杨炳说，“我们坐到最后一排时不也是这样想的吗？现在去自习室就像加强版的最后一排，反正我们不听老师讲课已经很久了。”
他注视着姜湄的双眼，郑重地说：“姜湄，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个人认为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
“好吧，我也下去。”姜湄慢慢呼出一口气。此情此景像极了去年那个天朗气清的秋日下午，那时阳光追逐着裙裾上的花朵，身畔是柔和舒爽的微风。
“吃过晚饭我们去找班主任申请吧！”杨炳轻快地说出这一行话，眼睛看着远方，仿佛在憧憬未来的生活。
“这么快？”姜湄吃了一惊，答应过后，她却拿不准全凭自学是不是一条不归路。
“早去早适应。”杨炳倒毫不担忧，“一轮复习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事自己做就好。”
“那好吧。”她点点头。
吃过晚饭，姜湄站在座位上茫然望着前方，思量着关于自习的事情。身旁的窗户忽然被敲响，一转头，是杨炳气喘吁吁地站在走廊上。
“那我们去吧……”走出教室，姜湄叹了口气。
“我们最好能让那两个活宝一起去自习。”杨炳说。
“他们……”姜湄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愿意下楼去吗？”
“秦东杨不知道，他怎么舍得抛下刘梦。”杨炳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神情，“蒋夕佳应该可以。我们到楼下还能一起策划一场复仇，从刘梦手里夺回秦东杨。”
“这都是哪跟哪啊……”姜湄有些无奈。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杨炳摆手笑笑。
来到办公室，班主任用问询的眼神打量着二人。杨炳却又像往常一样——一旦和姜湄一起见班主任，他便像哑了火的炮似的一言不发，尽管他没少单独走进办公室同班主任吵架。
“老师……”姜湄自知指望不上站在一旁的杨炳，只得开口说：“我们想申请到楼下自习。”
“什么时候？”班主任的反应倒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
她看看杨炳，杨炳眯着眼像中风病人那样似笑非笑地动动嘴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一直在楼下……”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正面回答我。”班主任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每天。”姜湄又补充道，“考试的时候还回来。”说罢，她便紧紧绷住嘴，像是要借此划清自己与刚刚说出口的话的关系。
沉默良久，尽管班主任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他还是答应了二人的申请。
“成功了！”杨炳仍是拍一下手以示庆祝。
姜湄却没有搭腔，她为着刚刚杨炳一言不发而生气。“每次都是这样……一到办公室就什么话都不说。”她嘟哝着抱怨。
“这是为了显示姜湄同学的实力啊——多么好的口才，连顽固的班主任都能说服！”杨炳的话语中流露着愉快。
“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我也低头不说话。咱们两个就一直在办公室站着吧！”
“姜湄不要生气嘛……”这天的杨炳仿佛格外高兴。
“生什么气！你就是怂。”姜湄抛出一句。
“啊——姜湄同学发现我的本质了！”杨炳捂住胸口惊叫。
教室里，高凯风正对何熙讲着周婷然的事。杨炳凑上去饶有兴趣地听着。
“她给我发了一双鞋的链接，说她自己买了一双，让我再买一双和她穿同款。我说咱不是刚买了一对情侣鞋吗？我再一看那价格——”凯风做出夸张的惊讶，“这我又得省多久钱才能买得起啊！就像富家大小姐和城门外的搬运工的凄美爱情——大小姐开开金口，她爸立马给她钱要啥买啥。搬运工还得省吃俭用，一天到晚不吃饭给人家干活。终于买到情侣款了，大小姐又穿烦了要再换一双。我真是——唉！”
何熙在一旁笑着附和，杨炳也跟着她发表议论。
“你知道吗？”凯风继续说，“周婷然现在一天上六个小时家教课，每一门课她爸都给她专门请了老师，一天上三门。我给她看这次成绩表，说这次题难，全班都考的不好。她看了看，给我来了句，这次题不是可简单吗？怎么成这样？”
“听听！”杨炳转头对姜湄说，“只要回家自己学不会的问家教，成绩就会飞升。你跟周婷然学学！”
姜湄瞥他一眼，说道：“我只要不看到你就会学好，寒假在家见不着你，我每天的效率都很高。”
凯风听见这话，笑着看看这二人。
杨炳瘫在椅子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每一句话都很毒！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他僵硬地朝前伸出手，像是垂死挣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