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蕴和江年月并肩抬脚踏入宫殿, 看见沈昭后谢时蕴便停止了和江年月的交谈,她规规矩矩上前一步,弯腰行了个礼。
“儿臣见过母后。”
江年月:“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沈昭眼神在谢时蕴和江年月的脸上来回审视了几秒, 待看见江年月满脸含春的样子后,神情变得更加冷淡了,“都起来吧。”
“谢母后”
“谢太后”
沈昭看着她俩跟新媳妇敬茶似的一前一后给她行礼,脸色变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这个江年月, 之前沈昭就觉得她不对劲, 所以才会让绿药去盯着她, 江年月捡到玉佩也就算了, 她故意把御用的东西私自扔了是怎么回事?以为没人知道她和谢时蕴的关系,她们就可以忽略伦理在一起了?
怎么看怎么碍眼。
“陛下,你上前来。”
沈昭招了招手让谢时蕴到她身边去, 谢时蕴倒是神经大条,没察觉到气氛哪里不对劲, 所以当下便在沈昭旁边的软垫之中坐下,探着身子靠近她, 看着她手里的那份奏折。
谢时蕴只看了一页便有些生气, “这个吴将军,是真的要造反?”
沈昭:“嗯, 陛下应该早做打算。”
听见她们的对话,下方站着的江年月突然抬起头来,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睁大了眼睛。
陛下和太后娘娘是完全忽略了她吗?这是她能听的?而且这个吴将军, 如果江年月没记错的话, 好像他跟自己的爹爹关系不一般。
谢时蕴:“朕知道了,朕回去后马上吩咐下去,准备应对事宜。”
谢时蕴坐直身子, 视线从奏折里收了回来,猝不及防正好对上江年月在看她的眸子。
“对了母后,这位是尚衣局的江奉御,江奉御年轻有为,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沈昭合上奏折,饶有兴致地看了江年月一眼,“哦?是吗?”
“是的,今日朕让她来就是打算给母后定制几件入冬的衣物,让母后能穿上暖和又华贵的衣服度过这个冬天。”谢时蕴边说边露出笑容,对于江年月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沈昭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驳了谢时蕴的面子,便随便挥手召过来一个宫女,“绿药,你跟着江大人走一趟。”
江年月极会看人眼色,知道太后这是对她下了逐客令,便上前了几步行了个礼,“太后娘娘,陛下,微臣告退。”
沈昭:“你们也都下去吧。”
本来立在两边的一排排宫女太监听见沈昭的吩咐后也出去了,一时间偌大个宫殿里就只剩下了谢时蕴和沈昭两个人。
谢时蕴倒是习惯了安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从沈昭的手边拿起了一本奏折在看。
沈昭侧头盯着毫无所觉的谢时蕴,看着她白嫩严肃的小脸,强忍着上手捏捏的冲动,“陛下,莫不是对那个江年月动了心?”
“啊?动什么心?”谢时蕴放下奏折,抬头讶然看着沈昭,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什么是动心?”沈昭觉得,谢时蕴是在装傻,而敢在她面前装傻的人,一般都没有好结果,所以沈昭抬起手掐了掐谢时蕴还在惊讶的脸,直到掐出两个指尖的红印子,才忍不住把手放下。
沈昭看着谢时蕴的脸,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喜欢谁都可以,唯独江年月不行。”
谢时蕴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问,“为什么江年月不行?”
沈昭突然被气笑了,她一只手突然撑在了谢时蕴前面的案桌上,低下头几乎和谢时蕴鼻尖对鼻尖,“你…谢时蕴…你就那么喜欢她?”
谢时蕴讪讪地笑了笑,尽量和沈昭拉开点距离,“也……没母后你想象的那么喜欢,就是奇怪的很,母后越不让朕接近她,朕就越忍不住想知道是因为什么。”
沈昭:“总之江年月就是不行,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谢时蕴本来还想问,只是她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了沈昭白衣上渗出的点点血迹,谢时蕴抿了抿嘴,语气突然明显弱了下去,“你流血了。”
沈昭因为刚才动作太大,撕裂了胸前的伤口,此时伤口处渗出来的血已经浸透了薄薄的衣衫,谢时蕴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谢时蕴高声道:“红苕,去传御医。”
“是”
沈昭在看见谢时蕴焦急的表情之后,反而并不急着收回手了,她仍旧把手撑在谢时蕴身侧的案桌上,任由着鲜血染红她的半边衣衫,内心还病态地觉得挺享受这一刻,享受谢时蕴对她的关心。
“母后你这只手动不了了吗?”沈昭故意不拿开搭在谢时蕴身边的那只手,在谢时蕴看来却是她因为伤口渗血没办法移动。
而沈昭听见谢时蕴的疑问,挑了下眉毛,故意逗她,“是,动不了。”
“一动就仿佛万箭穿心。”
“疼得不得了。”
这么严重……谢时蕴抬头看了好几眼沈昭胸前的血迹,越看越感觉到触目惊心,那么深的伤口,难怪会流那么多血。
沈昭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肯定很累,谢时蕴贴心地把自己的肩膀移到沈昭的手肘处,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以减轻重量。
似乎是没想到谢时蕴会这么贴心对她,沈昭有些讶然收回了手,只是动作之间鲜血渗出的却更多了。
而她的这个动作,落在谢时蕴眼里,却让谢时蕴眼底闪过失望,沈昭就那么嫌弃她吗?嫌弃到宁愿撕裂伤口也不愿意让谢时蕴帮帮她。
沈昭一看谢时蕴那藏不住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自己了,她温和地轻笑一声,呼吸扫过谢时蕴的耳畔,唇几乎贴上谢时蕴耳垂,嗓音温柔,“靠的太近了,于礼不合。”
沈昭话音刚落,御医便从门外进来了,谢时蕴站起来给御医腾了个位置,御医便屈膝跪在软垫上为沈昭检查起了伤势。
“太后娘娘,您的伤口还未愈合,按理来说应该在床上静养,万万不可再干这些劳累的活。”太医冷汗都出来了,明明包扎的好好的伤口,怎么小皇帝一来就裂了。
沈昭倒是不太在意御医说了什么,她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应了一声,“嗯”
“太后娘娘,您的伤势万万不可儿戏,要是伤口愈合不了,反复撕裂,恐怕会有别的细菌进入,据微臣观察您的伤口边缘已经有了一圈腐肉,恐怕要用剪刀去除方可继续包扎……”
沈昭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拔一根毛一样简单的事,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时蕴却紧紧皱着眉心一脸自责。
甚至连眼圈都红了。
谢时蕴许久没说一句话,沈昭自然是注意到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小皇帝会因为自己的伤势而红了眼眶。
因为要做个关于伤口的清创,所以宫女太监包括谢时蕴在内都被御医请了出去,谢时蕴站在门外,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一颗心更是揪在了一起。
谢时蕴在门口踱着步子,时不时的就向内张望一眼,活像个等待妻子生产的痴情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御医终于出来了,只是脸色却不太好,谢时蕴急忙迎了上去,“张御医,怎么样?”
“唉……若是太后娘娘精细养伤,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要太后娘娘的造化了。”
听见御医说的话,谢时蕴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人间医术不发达谢时蕴是知道的,每次旱灾水灾过后都会有许多伤员,那些伤员得不到救治的,有的会直接被活活烧死。
沈昭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但是医学不精进,就算身份尊贵,该死还是得死。
谢时蕴虽是神仙,但却做不到为了一己之私用法力扰乱人阳寿的事,沈昭的伤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陛下,微臣告退,”
谢时蕴:“红苕,送张御医回去。”
“是。”
太医走后,谢时蕴重新回了正殿,她挥了挥手,吩咐小太监把所有奏折都搬到乾清宫去,小太监犹犹豫豫,生怕太后娘娘责罚,谢时蕴冷了脸呵斥了他几句,待到小太监跪在地上磕头,谢时蕴这才冷哼一声,昂着头踏入内殿。
沈昭此时身上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她披着青丝半倚在床榻上,看着谢时蕴进来,挑了下精致的眉毛,“陛下差人把奏折都搬走了?”
“嗯”
谢时蕴看见沈昭后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眼神止不住往房顶乱瞄,“母后伤还未愈,太医说不宜太过劳累,这些事由儿臣来处理就行了。”
沈昭:“也好,是该歇歇了。”
“有儿臣在,母后想歇多久便歇多久。”
沈昭:“你倒孝顺。”
“母后栽培之恩,朕没齿难忘。”
沈昭:“说这么多,陛下不如想想怎么报答本宫。”
“朕愿意与母后同坐这龙椅,把这万里河山分母后一半。”
谢时蕴言语句句诚恳,沈昭听了却觉得心梗。
沈昭:“……”
谁要她的一半江山,拱手让她沈昭都不一定收。
看谢时蕴这么不开窍,沈昭有些头疼。
沈昭揉了揉眉心,神色难掩疲惫,谢时蕴见了之后自觉退了出去。
“母后好好养伤,儿臣明日再来看你。”
沈昭摆摆手,“去吧。”
谢时蕴出了慈宁宫,天色尚早,便想着再逛逛,没成想一转弯便碰到了一手握笔另一只手拿着记录册正在奋笔疾书的顾柳。
“顾爱卿”
顾柳听见声音后笔尖一顿,墨色染黑了白净的纸张,她回头,果然看见谢时蕴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而来。
“顾爱卿,怎么就你一个人?”
谢时蕴走近顾柳,态度温和。
“微臣不喜人跟着,便把他们都打发走了。”顾柳边说边从亭子里出来,给谢时蕴行了个礼,然后便把起居注收了起来,小心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布包里。
谢时蕴注意到她的动作,眯了眯眼睛,这个顾柳,该不会是在记录册里写了她坏话吧?见她来就收起来了。
不过大明朝有规矩,皇上本人不得翻看起居注,谢时蕴也只是想想便把这事丢在了脑后。
谢时蕴回宫的时候跟顾柳探讨了一路,从风花雪月说到治理朝政,两人都惊觉对方和自己有众多契合之处,难怪谢时蕴会点顾柳为状元,也难怪顾柳偏偏选择在谢时蕴治理下入仕,原来她们之间君臣的关系早就是天注定了。
“顾爱卿高见,朕深感佩服。”
“圣上圣明,顾柳敬佩。”
宫女太监:……
这俩人已经互吹了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