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呆住了,她像是被颠覆了一切,她从没想过,怨了一百多年,恨了一百多年,竟都是错的。

“不,你骗我,你骗我。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恨不得我死,恨地甚至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想给我。”

宋茗微愣愣地听着。

原来,就连阿珍自己也不明白,普济大师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宋茗微不由得苦笑,然而阿珍却让她真真切切看到了师父心中的思绪。

这到底算不算阴差阳错?

普济轻声道:“阿珍,你又急躁了。”

这样的话,她有一百多年没有听到了,真没想到,还能再听。

以往听到这样的话,她都要与他吵起来,现在听来,却是如同琼枝甘露。

她撇开脸,泪水落了下来。

她总是这般,要脸面,不甘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

“阿珍,别躲着了。我都一百多年没见过你了,让我看看。”

阿珍咬牙,道:“你说说还有另一种方法到底是什么?”

“另一种,就是我散尽功力,用仙法开通轮回之道,护住你一道进入轮回。”

阿珍摇头,“不会的,你都已经成仙了,难道你舍得放弃这么多年的修为,投入轮回,重新开始?”

普济不说话,然而,当鬼门大开,他却拉着阿珍的手要往鬼门里去。

那鬼门阴寒森凉,宋茗微忽然很想跟进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进入轮回,散尽仙力,试问这世上谁能做到?

那是多少修道之人的梦想,有朝一日,位列仙班,怎么还舍得放弃仙籍。

“你滚,我不要入轮回,我也不想活着,带着你的仙力,滚出去。”阿珍浑身颤抖,她一把将他推开,鬼气森森的手在普济的身上划开了一道焦黑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

当真变成凡人了吗?

一个仙人,怎么可能被一只修为不过百年的鬼所伤?

“阿珍,快,时间来不及了。”

“普济,你莫要如此,若是进去,将永无天日。”住持走了上来,他的话让在场之人都僵住。

不是,可以一道轮回的吗?

怎么就永无天日了。

住持脸色发沉,“普济,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骗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轮回之门不是按照它原本的轨迹打开,你用仙法为渡,还是会招来时空风暴,到时候你虽送了她轮回,但是你会被时空风暴绞碎,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这些你都知道,为了她,你不觉得可惜吗?”

有人历经两千年的轮回,不断受苦受难,才有机会位列仙班。

在看尽了轮回之苦,该怎样才会舍得修仙之路?

宁愿灰飞烟灭,也要送她转世投胎。

阿珍站在了鬼门前,她蓦地嗤笑了一声。

“普济,我宁愿这白来年,你来看我两次,也不奢望你用这样的方式,你以为我看得上转世,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愿意。”

她说着,推开了他。

“普济,不是只有烈阳之火才能让我彻底消失,你忘了吗?我还有别的方法。”

话落,她的眼泪朴素扑簌落下。

普济,尽管我恨你,可我不想让你死,我恨不得你活好好的,就做你的仙人,孤孤单单地,偶尔想起我,想起我曾经那么爱你,为了你不顾生死,为了你可以枉顾法则。

我要你找遍时间都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任何一个像我的影子,我要你,彻彻底底地从我的眼前消失。

说着,她的身体突然间暴涨。

普济大声喝道:“阿珍,不要。快停手,停手!”

他咆哮了,他震怒了。

住持立马拉着宋茗微和一众大和尚往后退去。

“快走,她要自爆。”

普济还是紧紧地抱着她,宋茗微不停后退着,目光却盯着他们二人。

“普济,快走,你现在是凡人之躯。”

普济固执地站在了阿珍面前,他像是知道阿珍要把他推开似的,抱着她一下窜入了鬼门之中。

宋茗微看到那幽蓝的光照耀在她措手不及的泪上。

阿珍一掌打在了普济身上,普济吐出了一口血,却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你滚,滚!”

“阿珍,你要听话。快收了气息,我送你轮回。”

阿珍痛哭了起来。

“来不及了,我已经收不回了,我马上就要爆了。你快走,普济,我不稀罕你,不稀罕你。”

普济愣了下,蓦地笑了。

“那也好,我陪你。”

“谁要你陪,陪不得我生,要陪我死?你滚,做你的仙人去。”

她再次一掌狠狠地打断了他的手,他便用腿将她绕住。

她咬着牙,紧接着打断了她的脚,再将他一脚踢出了鬼门。

看着那忽然关上的鬼门,她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

普济,没想到一百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我才清楚明白,你将我放在那暗无天日的至阴之水里,真的是为了保护我。

就像我必须得打断你的双手双腿,才能保住你。

普济,我恨你。

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

砰!

巨大的轰鸣引起了百鬼的尖叫,鬼差前来查看,却什么都找不到。

宋茗微看着被踢出了鬼门关的普济,心里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她是阿珍,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普济像没了魂魄一样,坐在了地上,一股子仙气化作蓝色的星辰落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仙气缥缈而出,他却吃吃一笑。

“我要这些做什么?阿珍,你从来不知道,你从来都不清楚”

宋茗微转过身去,不再去看普济。

普济如果能在阿珍有生之年,告诉她一句,他这般为她,也不会终究被她弃之敝屣。

然而,这个男人太过内敛,太过沉默。

沉默地让人觉得冰冷,让人绝望。

阿珍就是在这样的一百多年,三万多个无白天黑夜的池水里,苍凉,荒芜。

她缓缓下了楼梯,眼眶灼痛通红。

她与阿珍相识不过是一天,她也不知道阿珍完全的故事,然而,她想,这个人她这一生都不会忘掉。

阿珍要告诉自己什么?

及早抽身,才能得以保全吗?

宋茗微摇头,她认为师父不是普济,她也不是阿珍,大环境也不相同了,她不会走阿珍这条老路的。

但是,她的心蓦地慌乱,突突直跳。

脚下也一阵虚浮。

阿珍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下场,到底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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