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中文网 > 修真小说 > 棋观 > 第四章 冬雪中绽放梨花
入了夜,风声不断,渡船上的人都已经回屋休息了,甲板上只留着一个老人,他坐在一张摇椅上,对着明月,哼着小曲儿。

“转街走巷去,无事酒楼下盘棋,有闲空里喝杯酒,醉里乾坤大,输赢都不急;有醉无忧倒少愁,少年眉挑上枝头。相思春水向东流,姑娘娇羞心悠悠。”

……

一连五天,顺风顺水,宋观棋不是在甲板上望云望山望飞鸟,就是在屋子里看书写字修道心。记下渡船是哪艘,是谁主管,又是什么模样后,宋观棋才下了船,赶去汶水城。

路上遇到一位风流道友,倒也一起顺了一趟路,到了城内后二人就相互告辞,只见那道友将马匹停在了青楼边,穿着道袍就那么仰头潇洒的,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倒是……道人里的一股清流。

正午时分,魏家府邸迎来一风尘仆仆的年轻道人,说是魏惊春的徒弟。

此时魏家上下就只有一个少年在看家,一番交流后才知晓眼前的少年是魏惊春的弟弟,至于其他人,是去了数十里地外的书院,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宋观棋只觉得少年与师父一点都不像,但都生得一副俊俏模样,看了眼前道人腰间的玉箫,少年的心便放了下来,魏家人人手里都有一支玉箫,是少年的爷爷,也是师父的爷爷做的。

少年扯着宋观棋的衣服向外走去,出了府邸,带上了门,嬉皮笑脸道:“爹娘还得晚上回来,咱先带你去见爷爷!”

宋观棋笑着点头,这少年倒是活泼开朗,一点不怕生,问道:“爷爷没有跟着一起去书院?”

少年俏皮的说道:“爷爷就是个木匠,不喜欢去书院,说那里的人都太虚伪了,整天装作一副圣贤模样,惹得爷爷好不喜欢!”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少年抬起头来笑容格外灿烂,“不过哥哥是例外。”

两人并列而行,少年的话就好似那天上的星星,永远数不完,永远说不完。

师父的爷爷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铺子里的人佝偻着背,他眯着眼,正在雕刻着一支箫。

少年弯着身子喊道:“爷爷,我来啦!”

老人抬眸望去,点头笑道:“来了,来了。”

“这位是?”老人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年轻道人和腰间的“春”字箫。

宋观棋作揖行礼,“魏先生弟子,宋观棋,见过老先生。”

老人没有再望年轻人,背过身去继续刻箫,声音有气无力,“你与那书院书生和魏惊春那小子一样,同一个货色。”

“老先生,我……”

“有事等会说,这细活,打搅不得,魏风,你先回去。”

少年点点头,“哦”了一声,感觉到气氛不对,拔腿就跑。

少年果真是少年,望春风不语,见夏天不燥,望秋天不愁,见冬风不叹,一到有事,撒腿便跑。

少年走后,宋观棋就在那静静的等着,站在老先生旁足足一个时辰,亲眼看着一支木头渐渐有了箫的雏形。

一盏枯灯一刻刀,一支标尺一把锉,好像就是老先生的一生。

老人拿起刻刀做最后的修整,端起木箫试音,觉得哪里不对,就稍作调整,不知几柱香后,老人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最后在木箫上刻上一个“风”字。

老人长舒一口气,见年轻道人还在那站着,指着一旁的小板凳,笑道:“坐吧,坐吧。”

宋观棋点头,正襟危坐在老人自己做的板凳上。老人眉毛一皱,说道:“放松坐,我又不吃了你。”

宋观棋尴尬的挠了挠头,笑道:“好的,老先生。”说着,就翘起了一个二郎腿。

老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问道:“你当真要这么坐着和你师父的爷爷说话?”

宋观棋一愣,自觉的把腿放下来,稍稍弯腰,双手放在身前,十指交叉。

老人乐呵呵的说道:“这箫会使不?”

宋观棋摇头:“七年了,没去学,也学不会。”

老人说道:“你当然学不会,我做的箫,没有武夫那股气劲,谁都吹不响。”

宋观棋似懂非懂,问道:“那师父为什么能吹响?”

老人笑道:“一个仙人境的修士同时也是炼血境武夫,自然吹得响,他没跟你说过?”

“从来没有。”

“行了,这箫你就留下,汶水城北面十里地有个道观,你去那,报上魏惊春的名字,自会有人教你。”

老人再次检查一遍手里的木箫,说道:“前提是你想学。”

宋观棋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好奇的问道:“那我多久能学会,几天?几十天?”

老人一字一顿说道:“半年。”

老人把木箫递给年轻道人,又说道:“你先走吧,顺便替我把这个给魏风。”

宋观棋接过后,行完礼便准备离去,跨出门槛时听到屋子里老人说道:

“魏惊春收了你这么个徒弟,那你就不应该让他失望,我想在你身上看见他的影子,但又不全是。”

年轻道人脚步一顿,心湖中泛起一片波澜。

……

在去往魏家府邸的路上,宋观棋路过一家酒馆,少年魏风正坐在酒馆的一处角落里,不抬头看围在自己身边议论纷纷的一群少年,只是独自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魏风,你魏家木箫呢?”

“忘了,魏家木箫,德者居之。”

魏家木箫,德者有之,这不止汶水城,在整个青俞天下的仙门魏家都是如此。

魏家箫器分木,玉两种材质,前者算是代表着家族的认可,后者是家族的真龙。

魏风持酒碗的手颤抖着,不敢抬头,依稀记得自己在魏家这一浩然的枝叶中,压根抬不起头来,每一次的春节,只有自己腰间是空荡荡的。

眼眶逐渐泛红,即使在酒馆外的宋观棋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的异常情绪。

魏风心中在挣扎,他不会反抗,他在这汶水城的少年里似乎就是那个天生就应该被欺负的人,他忍着,一直都再忍。

蓦地,一只手就那么握住了自己颤抖的手,魏风缓缓抬头,宋观棋正笑着望向自己。

魏风把快要涌出的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小声说道:“宋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少年见到宋观棋腰间的玉箫,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将魏风团团围住。

宋观棋目光扫过几位少年,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箫,众目睽睽之下放在了魏风的手上。

魏风愣了一会,别回去的眼泪下一刻就流过脸庞,他手忙脚乱的将木箫挂在腰间。

木箫做工极好,想必吹起来也极为动听,毕竟是魏家少年,毕竟是刻字是,“风”。



次日清晨,宋观棋昨日与师父的父母畅聊了一晚,也听了师父不少的笑话,才知道少年果然都是同一个少年。



汶水城北上十里地,有座“画清”观。

道观在一座无名山上,阶梯九百九十九层。

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年轻道人拾级而上,在离道观只有九十九层阶梯处,有一个石台,石台上种了一颗树,树下一位老道人。

老道人这么坐着,仰头望着,恍恍惚惚,神游于天外蓝云之际,好一会儿才见到身前的一位年轻道人,一眼便确定了此人是奇门中人。

看到了年轻道人腰间的玉箫,老道人不禁笑道:“是来学箫?”

年轻道人轻声说道:“是。”

老道人又问:“不如为我先解一惑,我在领你前去也可。”

年轻道人说道:“道长请说。”

树是梨花树,冬天不开花。

老道人语气慵懒,似乎是对年轻道人不感兴趣,又或是不相信。

“今年等死,明年等死,年年等死。”

“等死不来,反等出祸。”

“然祸来又不即来,等死又不即死。”

“真令人叹尘世苦海之难逃也,可如何?”

年轻道人思忖,不知多久后才舒展眉目。

如是说。

“今年要活着,明年要活,年年活着。”

“不等出死,反等出祸。”

“即祸且不单行,却福有所伏;即待福出,祸又有所伏。”

“怎不令人叹长路跌宕尘世之难测。”

“便生而生者,非死而生者,是如是。”

老道人低头沉思,在梨花树下一坐便是半个甲子,今日,身后梨花于冬雪里绽放。

年轻道人所言,在老道人耳边久久不散,轻声细语,如天降福泽。

天际一道无色光芒落入道观,昔日跌一境,今日破两境。

只见其霜鬓道人跨步而出,身后梨树花开,天上雪兆丰年。

“生而生者,是如是!”

“如是!”

最是文武气运落道观,人间再添一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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